Andy

一位为大家提供饭点读物的历史影像收录博主

扭转乾坤(上)

导读-第一篇上一篇下一篇

时间已临近傍晚,火红的太阳正缓缓地朝城市西部高耸入云的天际线下落去。在老城区狭窄的街道上,一辆猎装车式样的警车正缓缓地穿行其中。对于车里的埃里克和伊莱妮来说,这不过又是一个寻常的巡逻日,在处理了一系列鸡毛蒜皮的纠纷后,今天的工作终于临近尾声。当警车行至靠近中马尔加什无线广播电台的地方时,两人看到远处十字路口处立着一台被打开的自动贩卖机,两个身穿黄色荧光马甲、身材瘦小的小伙子正围在自动贩卖机旁。其中一个褐色卷发、肤色雪白的小伙正从里面一把把地拿着饮料,而他身后那个黑色头发、皮肤黝黑的小伙则撑着一个尺寸惊人的大塑料袋,让对方将饮料放到自己的袋子里。

“又是一台出故障的自动贩卖机。”伊莱妮想当然地吐槽到。

“你觉得修自动贩卖机需要把所有的饮料都放到一个袋子里吗?”

“那他们是……”

“偷饮料,当然了。”埃里克借着余光看到了伊莱妮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警车悄无声息地停到了两人身后。伊莱妮摇下车窗,将胳膊搭到了窗外,“嗨,小伙子们。”伊莱妮俏皮地向两个小伙打了个招呼。

两个小伙扭过头,见一个警察正向自己问好,吓得连饮料都顾不上便撒腿狂奔。饮料罐从塑料袋中落出,叮呤哐啷滚了一地。

“你不应该打草惊蛇的。”埃里克慵懒地说着,将方向盘向左打死,掉头向两人追去。

纵使他们再年轻气盛,双腿也不是四轮的对手——更何况是那样两双细瘦无力的腿。在跑出四五个街区后,两个小伙子终于用完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其中一个撑着膝盖半蹲到了人行道中间,另一个则筋疲力尽地扶着公交站牌的杆子大口喘气。警车缓缓在两人身旁停下,而他们只能看着它乖乖束手就擒。

两名巡警从容不迫地下了车,脸上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他们弯着腰、勾着脑袋,一边啧嘴看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小伙子,一边静静地等他们恢复体力。

过了会儿,见那褐色卷发的小伙稍微缓过来了一些,伊莱妮开口了,“怎么样?好些了吧?”她绕到了对方的身后,“别扶着站牌了,麻烦把手腾出来一下,我好给你上手铐。”

“求求你……姐姐,不要……”褐发小伙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年轻。

“嘴真甜,不过没用,犯罪就要伏法,这就是法律。”

两个气喘吁吁的小伙子在虚弱的挣扎中被冰冷的手铐铐住,两名巡警从衣兜里拿出了笔记本。

“姓名?”

两人只是低头大口喘气,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好吧,”伊莱妮将笔记本放回了口袋里,“那让我找找看。”她走到了黑发小伙的面前,发现他的荧光马甲的胸兜有一块长方形的凸起,便直接伸手进去,拿出了一张卡片,“贝尼托•阿尔瓦雷兹,哈拉尔德•贝尔根公立中学。”她又看了看他的出生年月,“十五岁就干这种事,真是年少有为。”

“我们下次不会再这么做了,姐姐……把我们放了吧……”叫贝尼托的黑发小伙一边喘着气一边恳求。

“我已经说了不行。”伊莱妮看都没看他一眼,转向了正在检查褐发小伙学生证的埃里克,“提醒我一下,埃里克,针对未成年人毁坏财物、实施盗窃的行为我们该怎么处理?”

埃里克将学生证递给伊莱妮,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年满15周岁的将由看守所收押,联系家人和就读学校通报情况并将他们接回。除归还盗窃所得、照价赔偿损失外,按比例另处罚金。”埃里克脸上的从容与两个小伙子脸上的仓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求求你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否则我就死定了!”褐发小伙向两人恳求。

伊莱妮的眼睛抬起了片刻,随后又回到了笔记本上,“这取决于你们的表现了,西蒙同学。既然你们会拆自动贩卖机,那你们就一定会装回去。”

“我们把它装回去,求求你们不要……”

“好了,快上车,别啰啰嗦嗦的了。”伊莱妮合上了笔记本,“真是的,两个男孩子,一直‘姐姐、姐姐’地喊个不停。”

“谁让你是警长呢?”埃里克耸了耸肩,为两个小偷打开了车门。

“呵,警长。”

“姐姐,”贝尼托从车窗后探出头,“能不能把学生证还给我们?”

“别得寸进尺。”

两人被押上警车,送回了那台被拆开的自动贩卖机前。或许是因为街道上行人寥寥的缘故,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并没有人来打那些无人看管的饮料的主意。两人在自动贩卖机前松了铐,随后在埃里克和伊莱妮的监督下将滚得满地都是的饮料一一拾起,依次序放回了贩卖机中,又三下五除二封上了自动贩卖机。两人动作相当娴熟麻利,就连经过专业培训的维修工人也难以达到他们的熟练程度。

“我说,”看着已经大功告成的两人,伊莱妮不禁好奇地问,“你们两个是怎么把它拆开的?”

“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我们修不好的机器,这点东西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贝尼托似乎已经记了自己正在和一名警察说话,样子看起来相当地自豪,直到被伊莱妮凶狠地瞪了一眼才重新收敛回一个犯了错的人该有的样子。

“那马甲呢?你们是从哪搞到的?”

“我们技术社团的活动室里一直就放着几件这样的马甲,我们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西蒙无辜地耸了耸肩。

“怪不得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伊莱妮下意识点了下头,“你们不去上学,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们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所以技术社团的几个同学打算一起聚一下,我们就想着去弄点饮料……”

“用偷的是吧?”伊莱妮用笔记本指着两人,“知道吗,你们这次犯的错不小。”

“姐姐,我们这次真的是无知。”贝尼托满脸委屈地说,“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不该直接拿自动贩卖机里的东西。现在我们已经把自动贩卖机修好了,所有的饮料也都放回去了,可不可以……就高抬贵手,把我们放了呀。”

“你觉得呢,埃里克?”

“唔……要我说的话……”埃里克说着,放下手向前走去,然而还没走到他们面前,从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个瘦而结实的男人。由于都贴着街角,两人毫无防备地撞到了一起。在相撞的一瞬间,埃里克看清了那人的脸。那男人是个日裔,看起来三四十岁左右,个子似乎比伊莱妮略矮一点,留精干的长平头,眉毛浓密、鼻梁高挺、眼神犀利、面庞棱角分明,特征与在逃嫌犯岩户守竟完全一致。

“对不起。”那男人见自己撞上了一名警察,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嘟囔似的抛下一句道歉,随后便匆匆改变了方向,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直觉告诉埃里克,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而他必须做点什么。

“伊莱妮。”

“啊?”埃里克严肃的样子让伊莱妮吓了一跳。

“看好他们两个,我去去就回。”埃里克摘下警帽,看也不看地递给伊莱妮,迈着紧快的步子向前走去。

“呃……是。”从伊莱妮的反应来看,她似乎还没有弄清状况。

男人大步横穿马路,埃里克紧随其后。男人越走越快,埃里克越跟越紧。当埃里克走到人行道中间时,他大喝一声:

“岩户守!”

埃里克的声音仿佛比赛的枪响,惊得那男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毫无疑问,这就是岩户,全市警方苦苦寻找了一个多星期的在逃嫌犯。

“站住!”埃里克扶着腰间的警棍,拼了命地追去。

尽管岩户已是人到中年,可他的身手却一点不比他身后的年轻人差,如飞一般地在几无人烟的人行道上飞奔。两人跑过了一个又一个街区,脚步却始终没有放慢半点。奔至一个十字路口时,一辆蓝色的轿车毫无预兆地从街角驶出,径直向岩户冲去。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了那朝自己冲来的轿车,在他的身子与轿车仅有半米之遥时,他向前纵身一扑,滚到了对面人行道上。轿车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路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刹车印,挡住了岩户和埃里克之间的通路。

“喂!”留着厚厚一层唇髭的司机从车里探出了头,“你他妈的疯啦?赶着投胎是吧!”

然而话音未落,一名巡警又从他的引擎盖上滑了过去。

警匪的追逐还在继续,而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开始逐渐缩小。眼看埃里克伸手就能够到岩户,对方忽然抓住了左手边的路灯杆,双腿悬空,像跳钢管舞似的腾空画了个圆,一下转到了他的身后。借着旋转的惯性,岩户抬脚一踢,不偏不倚正中了埃里克膝后的腘窝。埃里克受了这一击,不受控制地膝盖着地摔了个结实。当他昏昏沉沉地爬起身时,岩户已经跑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里。

埃里克忍着摔伤的疼痛与晕眩感,一边低声呻吟着一边再度马力全开地追了上去。见他又要追上自己,岩户顺势放倒了摞在一旁的高高一层纸箱,试图堵住对方的去路,然而对于人高马大的埃里克来说,那些轻飘飘的纸盒子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忍住膝盖的疼痛,一抬脚便跨了过去,又踩烂了一两个横在他脚下的小盒子,继续向前追去。

岩户三番五次试图用巷中的木板和自行车横在路上阻挠埃里克,可很快他便意识到,他创造这些障碍的时间远远大于对方越过这些障碍的时间,于是便放弃了那样愚蠢的举动,没了命地一心向前跑去。然而还没跑出多远,他便发现自己竟然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而周围的门也都无一例外地被紧紧锁住。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逃跑的希望了。

“不……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埃里克边喘边喊。

听到身后拉下击锤的声音,岩户放弃了任何的挣扎。他并不怕挂彩,只怕他的枪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低举双手,转向了正举枪对着自己的埃里克。尽管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可他看上去却相当平静。

“很好……不要轻举妄动……”埃里克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喘气,一步步向岩户走去。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警探,因而不得不提高了警惕——尤其他现在还因为缺氧而眼前发黑。

“放下枪,让我们好好谈谈,”岩户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呼吸向埃里克说,“我是无辜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埃里克不以为然地说着,在距岩户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一方面是为了与对方保持距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膝盖的疼痛已经无法支持他再向前多走一步。他放低枪口,摘下了肩绊上的受话器,准备向整个老城的警方通知岩户落网的消息。

“等下!”埃里克的动作让岩户紧张了起来。他伸出手,试图让对方停下,却逼得对方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怎么?怕我告诉大家……你已经被无路可逃了?”

“不……我需要和你谈谈,真的,”岩户说着,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却又被那把左轮手枪逼回了原位,“我是被冤枉的,我被真正的杀人凶手陷害了。”

“什么意思?”

“真正的凶手其实是市总署的分局警司谷口和总警督戴克斯霍恩,他们在十年前因为分赃不均杀害了和他们一伙的无业军人,并将其伪造成宗教献祭。当密室被意外发现后,他们试图派文旅局的人去混淆视线,可王子区的警方率先发现了其中的破绽,媒体也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扬得世人皆知,所以他们才会下场接管这起案件并嫁祸到我的头上。”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大可在接手后把它压下不予侦破,或是随便找个替罪羊来承担责任,为什么他们偏偏咬定你是凶手?”

“说来话长,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岩户叹了口气。

“那就长话短说。”

 

…………

 

时间是1973年12月4日凌晨,密密麻麻的雨点时不时打在卧室窗上,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响,留下狭长而模糊的痕迹。正如岩户的每一个夜晚,此时他正搂着自己的妻子,沉浸在美妙的睡梦当中。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将岩户夫妇从梦中惊醒。抑制住被深夜吵醒的不快,岩户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起身,摸黑走出卧室,在朦胧中接起了电话。

“这里是岩户。”

“喂?阿守吗?是我。”即便仍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岩户也能听出电话那头是自己的搭档,初级警长奥布斯耶格的声音。

“咋了?”

“现在赶快穿好衣服出来,我现在在外面等你。”

“你在说什么胡话,现在是……他妈的凌晨两点,我可没时间陪你解闷……”

“这不是玩笑,”奥布斯耶格的声音异常严肃,“我们局里可能出状况了。”

“怎么回事?”

“这事很复杂,有很多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清楚。”奥布斯耶格顿了顿,“今天晚上我看到谷口和戴克斯霍恩鬼鬼祟祟地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行李袋悄悄溜出了地下射击场。那会儿地下射击场早就关门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我试图跟踪他们,但他们刚一出来就把那些包装上车走了。我没能赶上他们,而且大家都对各自的车有印象,这么做可能打草惊蛇。”

“他们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你听着,更有意思的部分来了。”奥布斯耶格舔了舔嘴唇,“我在他们停车的那个位置附近的一条排水沟里发现了一枚金币。这应该是他们弄掉的,因为那枚金币还不一般,上面还印着凡妮里卡女王的脑袋。”

“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岩户听得一头雾水,“你大半夜没事干跑到地下车库去,看到谷口和戴克斯霍恩警督偷偷摸摸地拿着几大袋子的古代财宝从地下射击场里出来了,你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吧。你知道我们局的地下射击场连着一条旧下水道吗?以前的下水道总是会通往很多各种各样的地方。像我们局隔壁是一枪骑的军营,对面是王宫,往东还有博物馆和几个交易所,直到山脚下还有大教堂。我怀疑他们借那条下水道道去附近偷了东西,不然他们也不会有六百年前的金币。”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捞到了那枚硬币,把所有我看到的情况进行了汇总。接下来我们得连夜调查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你现在在哪?”

“芙蕾雅市场。”奥布斯耶格颇为自得地笑了下,“我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比这儿更适合将那些棘手的古董换成崭新的钞票了。如果没错的话,这儿有几家不干净的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没问题,我们那头见。”

“行,再见。”

奥布斯耶格放下听筒,抬头看了眼电话亭外的大雨。他竖起风衣的衣领,冲出电话亭,回到了自己的车上。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在远处昏黄的路灯下,一个漆黑的身影正注视着他。正如他的搭档岩户还没有意识到,这将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

 

“敬礼!”

在蒙蒙细雨中,覆着国旗的棺材缓缓从警局中抬出。萨满在棺前开道,缟素的警官们则列阵两旁。庄严肃穆的藏青色人群中,岩户呆望着被抬下警局台阶的棺材,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那晚看到的一切。当他赶到芙蕾雅市场的时候,警方已经封锁了附近的街道。奥布斯耶格的轿车大开着车门,而他本人则头部中弹栽倒在车门边的水坑里,已经没了气息。尽管他身上的钱包与车内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但岩户知道那不过是用来转移视线的做法。他没能听到奥布斯耶格的遗言,甚至连他的脸都没有看到。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岩户似乎并不悲伤、也不惋惜,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向他的棺材敬礼,任如针细密的雨点浸湿他的制服、模糊他的双眼。

“真可惜啊,他曾是一名优秀的警察。”戴克斯霍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岩户身旁,故作惋惜地啧了啧嘴。

“如果你真心想要哀悼,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呢?”岩户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拜托,给点面子嘛,岩户。”戴克斯霍恩毫无感情地笑了笑,“说真的,你不觉得他死得有点可惜吗?”

岩户没有回答,只是放下了敬礼的手,高扬着一侧的眉毛直直地盯着对方。

“不管怎么说,我是来给你好消息的,”戴克斯霍恩凑近了些许,“你马上就要升迁了。日本町区总局的刑侦部门最近正在筹备扩招,我们打算把你推荐过去,让你当组长。说实在的,为了能让你过去,我和谷口警督可没少帮你费心思。这可是个肥差,比你现在好多了。”

“谢谢。”虽是这么说了,可岩户的语气里却毫无感激之情。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照顾朋友嘛。”戴克斯霍恩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转阴,变得狰狞起来,“不过别忘了,高级警长,最近治安很差,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太意气用事,否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就不好办了。你不会成为下一个奥布斯耶格的,对吧?”说完,他拍了拍岩户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岩户望着奥布斯耶格被送上灵车,思绪混沌之余只觉得自己无比地渺小无力。因为确实,现在的治安很差,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他得保护好自己。

 

…………

 

“后来,奥布斯耶格的案子被谷口接手,至今未破。现在,他们准备让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闭嘴。”

埃里克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随后将手枪的击锤推回原位,放下了枪,“但我恐怕不能让你走,希望你能理解。”他一边将手枪放回枪套,一边向岩户说,“如果不想办法翻供的话,你再怎么躲也不过是个逃犯。”

“但这是不可能的。”岩户自嘲地笑了笑,“他们身居高位,总有办法能为自己开脱、给他人定罪;至于我么,能保着我这条命在就够了。”

“那你的家人呢?你希望让他们在污名中活下去吗?”

“我已经离婚了。”岩户叹了口气,“我很庆幸他们在很久以前就离开了我,否则我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像我这种不懂得在家庭和工作之前做出平衡的人不配做丈夫,也不配做父亲。”

这时,一辆白色的警车闪着警灯飞快驶过,随后又缓缓倒回,停在了巷口。伊莱妮从车上冲下,往巷里跑了几步,但或许是因为不太放心后座上那两个不安分的小伙子,她很快便停下脚步,向车上张望了一下,高声向埃里克喊:

“需要帮助吗,埃里克?”

埃里克和岩户对视了一下,“我已经抓住他了,我可以把他带过来。”

“我在这儿等你!”

应付完伊莱妮,埃里克从腰间掏出了第二副手铐,“接下来恐怕就得委屈一下你了,警督。”

“你还是要逮捕我吗?”

“不,让我们和她解释清楚。不管怎么说,我不会把你送到警局去的,好吧?如果把你交到局里,谷口他们第一时间就会赶过来,再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我会帮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不能直接让我走?”

“你打算去哪?你还能逃到哪去?即使你现在躲过去了,要不了多久其他人又会抓住你,到那会儿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我们可以给你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让你先安置下来,然后一起想办法替你翻供。”

“没想到你看起来挺成熟的,说出来的话却这么幼稚。”岩户讽刺地笑了,“你面对的是市总署的上层,他们有的是手段、有的是借口,想挑战他们只会把你自己拖进去。”他顿了顿,“不过……既然你执意如此的话那我们就一起走吧,到时候被连累了可不要怪我。手铐就不用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走了,这点你可以相信我。我只想看看你到底还能有什么天真的念头。”

等待良久,两人终于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直到那时,埃里克才意识到自己腿上的淤青到底有多疼。令伊莱妮感到意外的是,岩户竟然没戴手铐,大摇大摆地走在埃里克前面。

“你的手铐用完了吗?”

“没,”埃里克顿了顿,“刚刚岩户和我说了些事情,也许……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

“他和你说啥了?”伊莱妮警觉地看向了岩户。

“也许你应该看看这个……”岩户的手伸向了外套内兜,而这一举动引得两人的手都放到了腰间的枪套上。

岩户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不声不响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只尺寸不小的信封,向伊莱妮递去。

“这是什么?”伊莱妮不解地接过了信封。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奥布斯耶格的事情吗,小伙子?”岩户向埃里克说,“当时他其实是留下了一系列证据的。那枚金币、当晚的目击经过以及我和他的最后一通电话录音都在这里面。当时他提前整理好了这些证据,然后把它们藏到了他汽车的工具箱里,藏到了他藏私房钱的地方。这也就是为什么谷口他们在下手之后没有把证据回收。”

伊莱妮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枚金币、一张信纸、一盒磁带以及几张照片。

“上车再说吧,在这儿太显眼了。”见一辆汽车从警车对面经过,岩户开始紧张起来。

尽管尚不清楚眼前的两个男人是怎样串通一气的,但伊莱妮还是让他们上了车。岩户打开警车的后门,发现在车上竟还坐着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不由得愣了一下。但现在已经临近晚高峰,街上的行人将会越来越多,为了不吸引他人的注意力,他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上去。

“嘿……”坐在后座正中间的贝尼托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这个中年男人,“您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先生。”

“别管别人,你们的账我还没算清呢!”伊莱妮向后座喝了一声。

“你觉得让他们掺和进来合适吗?”埃里克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抑制着内心中复杂的情绪向伊莱妮问,“我还以为你把他们放了。”然而思忖片刻后,埃里克意识到这并不是伊莱妮的问题,毕竟原本只要带上三人一起去警局就可以了,没人会想到这起案件背后竟会有一个如此复杂的故事。然而覆水难收,也许相比赶走这两个小伙子来说让他们了解一点事情真相会更好。他转过身,异常严肃地向两个小伙子说,“今天你们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事情都不要和别人说,否则我就把你们干的事情告诉你们爸妈。”

“到底是什么事啊?”贝尼托好奇地向埃里克问,可他唯一得到的答案便是对方的扑克脸。

警车缓缓向街上驶去。伊莱妮将磁带塞入警用电台,按下了播放键。

很快,电话录音结束了。伊莱妮瞪大了眼睛,而后座上的两个小伙子则惊得倒吸了一口寒气。

“原来你是岩户守啊。”贝尼托恍然大悟到,而坐在他身边的岩户则板着脸,并没有给予对方任何回应。

“对了,”突然,西蒙也跟着开了口,“那两个坏警察会不会是找到凡•洛滕加德的宝藏了。”

“什么东西?”伊莱妮转过了头。

“传说十四世纪的时候这儿曾经住了一个叫凡•洛滕加德的坏男爵,他四处敛财、无恶不作。为了保护他自己的财宝,他将一笔可观的财产存到了斯陶宁山下的一座军营里,一条极长的地道将其与自己的豪宅相连。后来他死后,财宝的去向就成了谜——人人都知道,人人都找不着。后来那座军营被拆了,原地变成了圣约翰大教堂,他的豪宅也因为要建王宫而不复存在。”

“也就是说,那条秘密地道在他们警局的地下,而那两个坏警察通过地道进入了密室,将里面的财宝洗劫一空,最后是不是还因为分赃不均什么的把人给杀了……天哪,姐姐,我们得帮帮他啊,他……”

“到底你们是警察还是我们是警察?”伊莱妮虽然颇为不快地打断了贝尼托,但此时她也多多少少开始相信岩户的话了。她向右别过头向岩户问,“这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为什么不看看里面的照片呢?”

伊莱妮从信封里拿出了那两张照片,发现照片里是一个倒在雨中的面部血肉模糊的男人。

“在和我打完电话后,他就在芙蕾雅市场被人枪杀了。”岩户的声音就如旁白一样萦绕在伊莱妮的耳边。

片刻的沉寂后,伊莱妮开口了,“你知道你和你的搭档在指控的是现如今市总署的人吗?即便事情的真相真如你的这点‘证据’所说,他们要想反驳也是易如反掌。到时候只怕就连这点证据都会被他们夺去销毁。”

“没错,我早就明白这一点了,只不过你的搭档似乎有点不信邪。”

“我们得替他翻供。”埃里克斩钉截铁到。

“怎么翻供?”

“这我还在想办法,不过无论如何在这之前我们先得把他安顿下来。”

“要不让他来我家?我那儿有地方住!”伊莱妮刚想反驳,贝尼托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

“别胡闹!”伊莱妮不满地呵斥到。

“那去姐姐家?”

“绝对不行!”在不到数分之一秒内,伊莱妮的脑海里先是出现了自己像狗窝一样乱成一团的客厅,随后是厨房水槽里还没来得及洗的餐盘和垃圾桶里没准备倒的垃圾,再然后是自己皱巴巴的大床,以及正立在自己床头柜上忘了藏起来的成人玩具。更糟糕的是,在它的旁边还摆着自己和埃里克的合影——很难想象到比这更糟糕的搭配了。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家和警局只隔了一条人行步道。

“她就住在警察局边上,在那儿落脚多少有点……你懂的。”埃里克解释到,“不过我那儿有一个空房间,你可以先在那儿避避风头,等我们制定好计划再出动。”

“我无所谓。”岩户耸了耸肩,“既然你觉得你可以替我翻供,那咱就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好方法。”

上一篇 下一篇
评论(1)
热度(11)
©Andy | Powered by LOFTER